他们的话语如同一座至死都走不出去的牢笼,将潘璇困在梦中。冷汗不知不觉地浸湿了被她发丝盖住的格林童话。
致使她在那晚无从醒来地发了高烧。
直到李青深夜从果园赶回家时,发现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,额头也已烫得碰都没法碰,才赶紧将她背出了房间。
在院子里,他想把她抱在自行车后座上,却发觉此刻的她手都抬不起来。她突然又一下子倾倒进了他的胸怀。
夜空的月如此苍白,淅淅沥沥的雨中,只能听见潘璇一个劲儿发出的微弱呼吸声。
她的睫毛轻颤,仿佛仍在那场梦里,谁也无法将她救出。
“潘璇,”他轻轻喊她,用手捧着她的双颊。一滴滴汗珠淌过他的手,在他手背上勒出一条条红印,炽热得宛如她正在融化,“潘璇,能听见我吗?会没事的,别睡去,乖孩子,别睡去好吗?”
他希望她能够把他的声音当作挽留,当作是黑暗中的一根绳子,让她从不管什么地方都能挣脱出来。
然而,随着旁边的自行车轰然坠地,溅起泼洒的湿冷雨珠,他只能再次将潘璇抱了起来。
正在他下决心准备徒步行走时,卿夜月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。
她本来应该和潘璇睡在一个房间,以往都是如此,可自从她对自由意志的怀疑产生执念,如今哪怕已将院子那座堆满书籍的小房子锁住了,也始终没有再回卧室和潘璇待在一块。
卿夜月或许是忘了回去睡,也可能只是不想在夜晚深思时被人打扰。不管什么理由,当这会儿潘璇熏红的肌肤在细雨里缭绕热气,朝卿夜月扑面而去如针尖刺进她的肌肤时,这位经历过不少艰难的女人二话不说,咬破自己的嘴唇,就从李青怀里夺过来了潘璇。
“让我来吧!”李青来不及对她伸出手,就见她背着潘璇迅速地窜入幽暗的浓雾。
夜晚雨幕下的临河村,潮湿的墙上衬着冷银色的幽光,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,寂静无声。
卿夜月踏碎崎岖大街的水洼,雨雾打湿双眼,她用温热的白色呼吸在面前开路。庆幸自己的步伐仍能保持以往的矫健。
只是,在跑过前方有着一扇亮灯窗户的路口时,藏在心底那从未散去的执念,再一次用湿冷爪子爬进了她的脑海,使她茫然追问自己,这是否也是命中注定的一刻?
突如其来的走神,让卿夜月来不及稳住步伐,就在油滑光亮的泥路上大意地滑出一跤。
她于是立刻以特训学过的背部着地姿势,用双手紧紧地将潘璇护在怀里,随着扑通一声,她保证没让怀里还意识不清的女儿沾上一点泥土。
但是,卿夜月自己却无法躲开地滚了满身的泥。脚踝当场受了伤。
在灯火迷雾的夜色下,她急迫地观察怀里细声梦呓的潘璇,她那娇柔的身子越来越烫了。
卿夜月剥落下胳膊厚厚的泥,一阵凉痛从足部传来使她紧咬牙关。可这位从不放弃的特工菁英,却不顾脚踝的伤势,立刻用一只手从地上撑起自己,随着从衣裙上挥洒落进水洼就浑浊的泥点子,她再次抱稳潘璇,又继续拼尽全力地往前走去。
如果不是李青及时赶到,从已经忍不住发出轻声尖叫的她的怀里接过潘璇,她可能有一个月都走不了路。
这种几乎忘却疼痛、忘记生命存在的执着,其实早在卿夜月很小的时候就有了,以至她看见李青走来,也一度抱紧潘璇没有撒手。
卿夜月习惯独自一人,就像她的家人自出生就有的忧郁眼神,她坚信这种孤独会一直陪她终老。